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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这样愣在这里，愣了不知多久。
云风任由朦胧白光将自己吞噬，仅仅一刹那就蔓延过身体。
『雨？』
他一动不动，直至消失。
…………
回过神的时候，
天色灰暗，微风习习，叫人惊觉周围根本没有巷子的影子。
『雨……雪，刚才怎么了？』
涣散的焦距因不解的迷茫而收缩，
穿着便服的少年提着装有衣服的包装袋，看向身边那个拉着自己另一只手的女孩。
二人站在家门前。
少年的不知所措也好，少女的不知所谓也好。
怎么样都好吧。
对他来说，命运的错愕玩笑仿佛是家常便饭。
在这一刻，神圣的命运和小丑没有区别。——至少云风是这样觉得的。
一旦捉弄起人来，命运反倒更有名正言顺的权力。
但这似乎是每一个深陷不幸之人的宿命（抱怨）。
小丑与将军总归是不同的，不是吗？
…………
…………
『哥哥，你怎么了，不是到家了吗？』
搭住云风另一只手的雪仿佛没有刚才的意识，眼中尽是迷茫。
她伸手贴住云风的额头……
仿佛也感受不到伤寒或是发烧的症状呢。
于是雪又踮起脚尖，
『哥哥，低下来。』
『唔……』
他低下自己的脑袋，与雪洁白的额头抵在一起。
少女独有的气息钻入鼻间，令云风稍微有些脸红，随即漫不经心地在心里指责自己。
『似乎没问题呢。』
温柔又透出关切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
伴随皱起的眉头，脸上尽是担忧。
『要不要去诊所呢？』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罢了。』
『那样的话，哥哥要注意身体才行啊。』
『雪。』
『嗯？』
夜色下，微风渐起。
只有路旁的路灯还算明亮，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走动的街道旁尽职尽责。
风儿卷起雪的衣裙一角，也拂过云风的面庞。
他费力地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她却睁着不解的眼睛，闪烁出名为天真的浪漫。
『刚才，有发生过什么吗？』
『没有啊哥哥，一路跟着哥哥一起走，然后就到门口了。』
『……是么。』
沉默了一会儿，少年的心也沉默了。
四周，哪里还有小巷的身影？
他的家是和邻居挨得很近的三层民房，没有小巷子一说的。
“……是雨哦。”
毫无疑问，那道与雪稍有不同的声音来自雨。
她又救了我一次吗？
云风迷茫地站在原地。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说杀我是为了正义？
那个小巷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雨的身影会由萤火虫组成，然后帮助自己？
她，是很早之前就等待这一刻吗？
『哥哥，你有在听人家说话吗？』
同平时略有区别，一道稍微有些不满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云风转动视线。
雪正双手叉腰看过来呢。
那无奈又生气的眼神令云风感到好笑，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哥哥，又在不明不白的笑了。』
『雪，你真的是天使啊。』
『……哎？』
那个少女因此低下脑袋。
满脸赤红的她大概没想到哥哥会突然这样夸她，
心慌的同时，也感到由衷的开心，于是绽放笑容。
『所以，哥哥多依赖雪一点，也是可以的哦。』
『雪的好意哥哥心领了，但哥哥会自己做的哦。』
云风转身，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忽然感到被人从背后拥抱住。
——是雪。
『？』
月光都安静了。
甜美的气息沉静在空气中，
温馨的情绪徜徉在星空下，
雪抱着他，白净的脸贴和他的背，闭上眼睛仿佛深深感到满足。
『明明，再依赖雪多一些也是可以的……』
温和地足以震动世间的语气令少年身体微微一颤，继而软化下来。
『但，哥哥是男生，男生保护女生，照顾女生，所以没必要雪亲自来。』
『哥哥，你明明不善于和女孩子交流的，怎么现在又这么懂了？』
似乎察觉到空气中的微微不对，少年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啊，真的是很不擅长对付这种局面呢。
月竹小姐也是，天语小姐也是，雪也是……
『但是，雪最喜欢哥哥了。』
『……』
他再次沉默。
雪的声音不大，透出的温柔却令他难忘。
她像世界上最柔软的宝物，等待的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任意一个值得她亲近的人。
愿意去鼓励，去照顾，去亲近，去融化。
用最温柔的方式织起柔软的毛衣，然后轻柔地，用双手为你穿上，再也不舍得脱下。
她不会去怀疑你的忠诚，不会去在意你的过去，不会去追究你的失败——无论现在还是过去。
不会去质疑你的情感，不会去打扰你的兴趣，不会去否认你的能力——无论有用还是无用。
相反，
她会在你最失意的时候鼓励你，温暖你，支持你，感谢你……
为你撑起最后的堡垒，最温暖的城墙。
堡垒内不需要虚伪，不需要做作，只要聊一聊今天的生活就足以。
当你到达低谷，她不离不弃。
当你到达巅峰，她与你欢呼。
当你不上不下，她一同紧张。
当你波动频繁，她撑伞，始终与你站在一起。
只要你的一句话，她就是坚强的城堡。
只要你的一句话，她便是至柔的毛毯。
只要你的一句话，她会舍弃自己的一切。
因为她爱你。
这个她，便是身边的雪。
云风早就注意到雪的温柔，但没想到她的鼓励也透着感动。
『谢谢，雪……』
『哥哥。』
『……嗯。』
『雪不希望哥哥做什么，哪怕平凡也好，哪怕失败也好。哥哥做的一切雪都很开心，不管哥哥是优秀，是失意，是平凡，还是差劲，无论怎样的哥哥我都很喜欢，雪都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最最喜欢。』
云风捏了捏拳头，于是又松开。
他张了张嘴巴，于是又闭紧。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雪已经把全部的话都说了。
他需要的做的就是聆听，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
因为——一切交给雪就好。
『雪不需要哥哥咬牙坚持换来的皇冠，也不需要哥哥愁眉苦脸换来的珠宝。只想看到哥哥平安，即便平凡也是幸福……』
『雪。』
云风转过身，眼眶湿润。
于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没必要。
雪的出现，像精灵，像天使，给他鼓励，给他温暖，给他赞美。
她可以毫无理由地称他是世上的一切，是无可替代的绝对。
她也可以毫无理由地支持他，关心他，爱他。称他是一位英雄。
不会讨厌，不会厌恶，不会抛弃，不会伤害，
只会用最温柔的动作替他盖上被子，为他盛好一碗米饭。
『所以，交给雪就好，因为雪就在这里啊。』
『——』
【因为雨，就在这里】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温柔，一模一样的话语。
那个夜思梦想的女孩，与眼前的娇小身影重叠在一起，就在他的心里。
『雪，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擦干云风眼角的泪，扑进怀里。
『因为，雪最喜欢哥哥了。』
那一刻，云风也伸出手臂，拥抱住抱住自己的雪。
两个人站在那里久久不语，感受着关怀，感受着温暖。
他知道——
这个女孩不在意自己对她的感谢，不在意自己对她的善意，
对她来说，知道他的平安便是最大的幸福，知道他的幸福便是最大的安慰。
他不用咬牙切齿去努力，也不用费尽心思去盘算。
只要能与她拥抱在一起便是满足，最大的满足。
她会因为他决定称霸天下而鼓励自己，
会因为他决定过平凡一生而陪伴自己，
会因为他决定用一生追寻冒险而支撑自己……
『？』
也就是在那一刻，云风发现了远处街角的黑色身影。
那同样是身穿斗篷的存在，看不轻面部，但与先前的男人应该不是同一个。
『雪，你先离开。』
他本能的感到一丝不安，于是从雪的拥抱中脱离开。
『怎么了哥哥？』
但与雪脱离后，云风又丢失了目标。
他发现了什么，于是再次与她接触，那个黑影便又出现了。
『你还真是，不听话啊……』
同周围的黑暗不同，那个人的声音无比寒冷。
仿佛随着他的开口，连周围的温度都骤然降低，令人感到寒冷。
『——』
几乎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
穿着斗篷的男人一下就来到他面前，伸手抓向怀中的女孩。
『你要，干什么！』
『……聒噪。』
话音未落，云风就倒飞出去。
而作为那个令他倒飞出去的举动，仅仅是男人竖起的一根食指。
『呜，哥哥……』
那个孩子开始哭泣了，
因为被那黑影直接提着脖子举到空中而涨红了脸，不停哭泣。
云风瞪大了眼睛，开始咆哮。
『你给我放开她！』
倒在地上的他不断站起，又发了疯一样冲过去，
但终究是被连番击打回来，毫无建树。
『你还真是弱啊，做什么都不行呢。』
『……啊……』
云风愣在了那里，
做什么都不行……
这句话，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他是个自卑的人，也因自卑而感到自闭。
——但这不重要。
当务之急，是雪。
云风疯狂的冲向黑影的存在，可惜什么也做不到，
就像他说的——什么也做不到。
随着他竖起的手指，少年再次倒飞出去。
每一次受到攻击，全身都会产生令人窒息的疼痛，但那真的不重要。
『你给我离开她！』
『……哼，真是烦人。』
黑影发出了像是恼羞成怒般的厌恶，一把将雪甩到一旁，于是缓缓朝他走来。
那样子，仿佛是要先送他上路，再与她纠缠。
『不错的眼神啊，令我意外的是，你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眼神。』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啊，刚才，你就没能阻止我呢。』
『……』
他只是穿着粗气，神色也有对自己的痛恨。
明明，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他还是被一次次的击打回来，那好像是魔法的力量，令他无能为力。
身披斗篷的男人的话更令他感到无力。
『但，我会用我的全部保护她。』
『哦哦，用什么？』
『用血，用牙齿，用骨头。』
『哼。』
随着一声冷哼，他再次倒飞出去。
这一次，是腹部受到的攻击。
令他眼前发黑，落到地上便开始呕吐，甚至还有鲜血的痕迹。
『这就是你的血，还有你的牙齿……』
砰的一声，男人的魔法弹正中云风面部，将他的一颗牙齿击断。
『真是不爽啊，那个眼神……这次是你的骨头。』
砰的一声再次响起。
他的攻击击中少年的左腿，伴随一声『咔嚓』，直接导致了骨折。
『啊啊啊……』
『哦哦，能忍受的下来吗，还真是了不起啊。这下，你确实用你的血，用你的牙齿，用你的骨头守护了重要的人呢。
但接下来，我会在你面前杀掉她，结束这个游戏。』
『你给我……啊啊……』
左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令他感到天昏地暗，呼吸都困难。
但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一步步朝雪走去，他即便用双手在地上爬行也要过去。
『雪，最喜欢哥哥了。』
少女的话还在他脑海里鸣响，他没有理由不坚持。
他已经放弃了太多次，真的不想再放弃了。
『我真的，不想再让任何在意的人离开我了……』
云风的目光很尖锐。
但这种尖锐在魔法的力量前是无用的。
那种信念支撑的力量也只是可笑的无稽之谈，仅仅一颗子弹就能让他意识到差距。
但，他依旧在前进。
『杀她之前，至少，先杀了我吧！』
『……如果你对碾死一只蚂蚁都有快感的话，那还真是没救。』
男人嗤笑着继续朝雪走去。
云风趴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坚持。
做得到。
我一定可以做到！
他不再考虑那为什么是我，也不再抱怨为什么灾难会来找他。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个诅咒般的信念——
我要救她，即便是我的死！
『哥哥……』
那个女孩被他提起到空中，身体也越来越无力。
『雪，我会保护你，我一定能保护你。我能做到，绝对能做到。』
看着那个在地上艰难爬行过来的哥哥，雪的脸洋溢出苍白的笑容。
『哥哥很出色，至少……哥哥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做到！雪，等着我，我绝对可以做到，我能够做到！』
眼眶中泪水打转，那个少年用发自内心的呐喊为自己打气，
于是克服恐惧，于是奋勇向前。
那个男人也开始抬起另一只手，作手刀状，准备朝雪的脖子上砍下去。
『很遗憾，来不及了。』
『来得及，来得及！我能做得到，因为我想要……保护在意的人啊！！！』
悬挂胸前的蓝宝石项链开始散发耀眼之光，如匹练般打上天空，划破苍穹。
那一刻，云风感到无比的力量朝自己灌注。
于是用自己唯一能用的右腿重重一踏地面。
咻——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体会到这种风驰电掣的速度。
云风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到男人身旁，
顺着速度将妹妹一把接过，然后随动能向前飞去。
他将雪抱在胸前，自己则充当坐垫。
背后与柏油路飞速摩擦，将衣服彻底弄烂，背后更是血肉模糊。
『雪，没关系吗？』
『……唔，哥哥？』
『太好了。』
全身的疼痛与眼前之人的安全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他在地上滚了好几次才停下，怀中的人没事，背后血流不止。
那不是蹭破几下皮的程度，是真正的鲜血与肌肉活成一团。
但是够了，够了，足够了。
『雪，哥哥不是一个没用的人了吧？』
『哥哥在我心中，从来是最伟大的人，从来都是。』
『谢谢，雪。』
他微笑着哭泣，将她拥入怀里。
另一边，那个男人愣在原地，
他似乎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僵硬的看着空荡荡的掌心。
失败。
我居然失败了。
在嘲笑了那个丧犬般的家伙后，我居然也失败了。
『不，还没有失败。』
他看着地上画出的一道鲜血，以及远处倒在那里的兄妹。
『只要现在继续的话……』
一道寒芒列带着点不近人情地从眼皮底下划过，直直地插入地上，打断他的话。
飞刀。
仅仅是木头的飞刀，长度大概一个巴掌，
斜插入水泥地上，如切进豆腐一样轻松。
『……你来的还真是快啊。』
『哼。』
男人走了。
他仿佛对这柄飞刀的主人很忌惮，连战斗的念头都没有就离开了。
能从眼皮底下飞过去，轻松插入水泥地中。
很显然，如果那个人想要杀他，那将是无比轻松的一件事。
但是那个人依旧没有选择动手。
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如果你对碾死一只蚂蚁都有快感的话，那还真是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