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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好，天色阴沉。
外面大概是正在下雨吧，连天公也没了好脸色。
微弱的天光凝成一束，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那灰蒙蒙的光真的不能称得上明亮，但姑且能照亮客厅。
“滴答”
“滴答”
客厅里墙壁上的挂钟静静回响。
指针指向下午五点整，房子里说不出的安静。
倒不如说是死一般的寂静了，连点称得上是鲜活的东西也没有。
但对她，这并不算什么。
“……”
换了个位置躺好，这样多少能令少女觉得舒服一些。
但那脸色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一分钟已经辗转身体好几次了。
不得已之下，倒在柔软沙发上的她只好用枕头将脑袋叠高。
这下，视野变得开阔。
她喜欢这个位置，因为这样的角度刚好可以让视线触及窗户以及窗外的光景。
她很在意窗外的景色，
虽然今天下雨，但依旧有值得在意的东西。
“——”
细微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
对雨声无感的人或许会觉得厌烦，但她喜欢的不得了。
事先声明，这是有科学理论支撑的依据。
雨声可以屏蔽大部分的嘈杂声音。所以听得久了，会不知不觉进入催眠的状态，很适合由此入眠。
但她显然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的雨。
要说理由，其实少女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只是喜欢这种氛围，或许是喜欢那个雨中的人，
或许，是喜欢夏季天空的喜怒无常。
正说到喜怒无常，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雷电。
“——”
惊雷炸响在天穹之上，连带着地上的生灵们也吓了一跳。
大多数人都讨厌雷电，因为那出乎意料总能给人以“惊喜”。
但实际上雷电却深受庄稼们的喜爱，甚至在日语中也有“稻妻”的说法。
她叹了口气，微微移开视线。
“已经十五分钟了……”
平淡而无趣的声音蔓延在空气中。
仰头看着另一边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在五点八分的地方。
“……是二十三分钟了啊。”
纠正后，又陷入沉默，连空气也变得压抑。
她好喜欢哥哥，
……但是，哥哥现在不在家。
赤色的瞳孔泛出思念，
说真的，那如水的眼眸与赤红相伴确实有些冲突，
但那就是她的双眼，那就是她的思念，并没有办法改变。
云风的家并不大，但是很干净。
厨房，卫生间，从一楼到三楼都很干净。
白天的时候，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很舒服。
但现在，本来太阳也要下山的时候，偏偏雷雨也来捣乱。
这当然更加重了天色的负担。
“——”
天地猛地一亮，然后就漆黑下去，紧接着是几声隆隆闷响，仿佛距离很远。
她不怕雷电。
甚至面对再猛烈的冲击也能做到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因为哥哥说，家里很安全。”
她重复了几次，便觉得安心不少。
因为云风说过家里很安全，所以，再厉害的东西也吓不倒她。
少女对哥哥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相信，
她甚至不知道是因为相信所以才喜欢，还是因为喜欢所以无条件的相信。
但总之，她相信，并将这种情绪升华到方方面面，涉及灵魂深处。
这时候，即便有歹徒闯进来她也不会害怕的。
“因为哥哥不会骗我。”
又重复了一遍，她依旧静静注视天空。
那里，乌云渐渐散开，但时间不早，天色本就要暗淡了，所以也看不到太阳。
哥哥……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像毁坏的木偶那样无助靠着沙发的柔软，连眼角都带着性质索然。
哥哥不在的世界，即便天崩地裂了也不心疼。
“——”
于是少女又叹了口气。
挂钟的指针指向五点一刻，
哥哥不在家已经半个小时了啊。
睡眼惺忪总是与意识消沉等等的词语联系在一起，今次也不例外。
她闭上眼睛，在理智与梦境的边界徘徊。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副别致的画面。
那是一处美丽的宫殿，每一根柱子都由宝石雕砌而成，华丽地不像话。
但更令她在意的是天上的家伙。
天上？
少女仰望天空，却没有发现所谓的家伙们。
刚才是如何得出天上的家伙们的概念的呢？
她仿佛预先知道了些什么，但依旧不能由此确定。
人们在宫殿里进进出出，
进入的时候满脸愁苦，出来的时候面色宽松，仿佛是被帮了大忙。
而在她脚边，有一排前进的蚂蚁。
他们的队伍并不笔直，甚至要穿越巨大的石块，要翻过枯树枝的阻拦，但没什么能克服他们，令他们退却。
小东西们是那样坚持，仿佛秉承了某种理念，那是超越了所谓的信仰的力量，比任何一种神明的意志都要高贵。
她看不下去了，决心去帮助他们。
第一个目标就是挪动前方的一块小石头。
石头有巴掌大小，难不倒她。
她这么做了。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人们惊恐的呼唤引起她的注意。
“……怎么？”
顺着人群的视线，她看到了一副终生难忘，却无法理解的景象。
天，无限远处仿佛与地面相连的天……塌了。
天塌下来了！这实在令人震动。
整片天空，整片蔚蓝无际的天空从上而落，
它越来越大，带着无可匹敌的压迫力量，从头顶重重坠落。
人们跪在神殿之前大呼救命，祈求上苍的拯救。
然而上苍就是屠杀他们的罪魁祸首，向一个决心杀死他们的刽子手求情注定了会失败。
“……”
出人意料的，她居然并不惊慌。
少女自己都不能理解这股平静来源于何处。
【这股灾难，是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吗？】
她机械式地看着手上的石块，愣在了那里。
就在那个瞬间——
“雪，吃饭喽。”
…………
“……唔，哥哥？”
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全部漆黑了。
取而代之的光明来自头顶悬挂的日光灯，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哥哥回来了？”
看着吧台另一边的小厨房，云风系着围裙的身影忙忙碌碌。
“看到雪在睡觉，就没有叫醒你。”
“……唔”
被刚才的梦境搞的有些恍惚，接着看向挂钟上的指针。
“睡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只是大致时间，严格来说，现在是六点出头三分钟。
也就是说，哥哥是在她睡着后的四十分钟内回来的。
因为睡姿不好的关系，她的脖子稍微有些僵硬，但揉揉就可没事。
“来吃饭吧，虽然可能有些不好吃。”
听到云风的不好意思的呼唤，她站起来，走到饭桌前坐下，
“哥哥做的，好吃……”
“谢谢你能这么捧场，但等下可别因为失望而浪费粮食哦。”
“不会。”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同。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但要说有的话……也确实是有那么一些。
“……雪？”
语气相当惊讶。
看样子，他注意到了。
老实说，在没注意到之前确实很难发现，
但在注意到之后，却又那样显眼醒目，叫人移不开眼睛。
“怎么了，哥哥？”
“雪的眼睛……”
听到他不同寻常的语气，雪也眨动双目，于是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了？”
“眼睛，变成淡绿色的了。”
“颜色？”
听到这句话，那个柔弱身影的神情变得稍加古怪。
“眼睛，不一直是，淡绿色的吗？”
“乱说，之前明明是红色的啊。”
“哥哥，雪的眼睛，明明是绿色的呀。”
她说话的方式也稍有些不同以往。
比起鲜红的玫瑰，肆意追求情感，现在则更像是天山的雪莲，有些淡漠。
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那是她眼中的对哥哥的亲近。
是自己的错觉吗？还是真的记错了？
云风的视线往往让她不好意思，但这一次却坦然面对，并能默默注视回来。
真的是自己记错了？他不由恍惚。
记忆确实是种不亚于魔法的神奇力量，在紧张的时候真的可能会看错，
人们一直沿用这种错误的印象到很远的位置，甚至连自己也骗过。
曾经有好几次，他记得明明看到的是绿色的碗筷，却反映成这是红色的。
而当他怀着“这是红色”的概念打开消毒柜一探究竟，却又发现是绿色的。
所以，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正脱解围裙的少年陷入自我否定与争辩的漩涡中，随即稍微打量雪的眼神。
就连性格都不太对劲呢——他对自己小声道。
“哥哥，雪的样子，很奇怪？”
“没什么，嗯，比起这个，饭菜还合口味吗？”
“很好吃，谢谢哥哥。”
“……”
不对劲——几乎来自本能，他再次在心里重复。
瞳孔的颜色就算了，那股性格确实转换的太厉害，
即便是用换了一个人来称呼也并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少年端着碗筷迟迟不动，困惑是因为想不出哪里存在不对劲，但一定有哪里不对这点毋庸置疑。
没什么比这更令人纠结的了。
…………
夜晚，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街上已经没有一道人影。
雪在他的安慰下乖乖睡觉，就睡在他的房间里。
虽然说话的方式从月竹的直白变成天语的淡漠，但喜欢哥哥的心情是不会变的。
她说一定要和哥哥一起，否则就难以入眠。
想到此处，坐在桌前的少年不禁叹了口气。
雪至少也有十五岁，一起睡的话太不合适了。
房间的日光灯早已关闭，
他独自坐在褐色的老式书桌前，以台灯的一点光亮维持照明。
那是既能看得清文字，又不会影响雪的入睡的程度。
云风神色认真，握着钢笔，一笔一划地在一沓白纸挥洒努力。
他在练字。
或许是出于喜爱，或许是出于认可，他从小便喜欢练字。
得到过夸奖后，练字几乎成了每日的必修课，无论多晚，只要太阳还未升起，就一定练完今天的份。
同稍微软弱的外表有别，他的字很好看，透着秀气，也有刚正的一面。
苏仪曾经开玩笑地说，别人绝想不到云风的字会这样惊心动魄，又扣人心弦。
他不知道那家伙是在夸他还是贬他，但这与眼下的困局没什么关系。
“……”
他注意到一旁调成静音的手机微微闪动，意味着有人发来短消息。
打开一看，是父母。
“可能还需要一周时间哦，真是对不起啊小风。”
母亲的话还是那样温柔，令他感到亲人的温暖。
但毫无疑问，少年长舒一口气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他看了看床上熟睡中的雪。
雪的事才是真正应该及时处理的啊——他苦恼地想。
关于到底该怎么办这件事，他也感到无比苦恼。
这个时候，手机显示屏又闪了一下。
打开就可以看到，是月竹小姐发来的消息，
“可以哦，只要是雪的话就没问题，让她和我们一起住吧。”
一时间，云风长舒口气，全身也摊在座位上。
月竹的一条短信将压在心头的巨石轻易击碎，将他解脱出来。
就这样就好了吧——他看着黑色的天花板想道。
最麻烦的事情终于搞定了。
如果月竹不同意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回一个“真是拜托您了”的消息，少年合上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
“……”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唰的一下晃了过去，太快了，以至于没有看清。
他稍微有些在意地走到窗边四处张望，什么也没发现。
那到底是太快了没看清，还是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错觉？
大概是错觉吧——他对自己说道。
血月的经历之后，确实太累了，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
于是他抓紧时间练完剩下的部分，关上桌头的灯，伸了个懒腰。
床上，雪熟睡中的面孔带着宁静的力量，
天上的明月仿佛与她照相辉映，美丽而神圣。
仅仅是看到这一幕，少年就由衷的感到安心。
果然，又是一个什么都没发生的平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