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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节课铃声刚刚砸响，我深深地把头埋进两个掌心，书本散发出的臭味熏得我脑浆子疼，我还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仨个星期了，我没有回家，上次回家妈妈就说，麦子快熟了，别等着礼拜，只要看见你们学校周围有割麦子的你就请假家来，咱就割麦子。怎么也考不上大学，别耽误麦收得了。老师要是不准假，你就说你妈我病了！
报告！老师，我想请假。
进来，强子，怎么了？
我想请假
复习这么紧张，怎么还请假啊？有把握了？！上次模拟考试，你才平均87分，87分啊！这个水平想考哪都够呛，你信吗？强子，我要是你，我就拼了命也得奋斗这几天。你的理想呢？你的——
老师，我妈病了
行了，别说了！
王老师用拿着炒菜铲子的手背，把眼镜推上去一寸。
这招儿都被别人使了360遍了，你的不够花哨！二蛋说他爸爸痔疮，走不了路了，牛没人管，饿得窜墙头子；王三楞说他弟弟爬树砍树枝从两房高的树尖上掉下来了，牙都掉光了哭着说想见三哥最后一面。我也服了你们了，你们真够狠心，什么话都敢说，这不是咒你们一家人吗？！你说有什么比你们的成绩重要？！有什么比你们的中考重要？！有什么，比你们的命运重要啊——想想吧，强子。
王老师着急地用铲子来回铲着锅里已经冒烟的菜。
你要是非得走，我也不拦着！强子，还有一个多礼拜就中考。你自己看着办，好吗？！我最讨厌男人流泪！去！
我抹了一把鼻子，钻出王老师宿舍。
哎，强子，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
背书去啊——
三周过后，中考成绩下来了。一分之差，我名落孙山，没有被我梦寐以求的廊坊师范录取。
三年之后，我走上临时代课的三尺讲台。
十三年之后，我光荣转正成为正式公办教师。
二十年之后的冬夜，我坐在这，披着被子，响起了王老师炒菜的那股子钻烟味。
——他是我的老师。他是个好老师！
2011。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