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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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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一生都在为自己造房子,是造平房,还是造高楼大厦,是造粗糙简易的,还是造美丽漂亮的?总之,不论你造什么样的房子,你都应该做房子的主人,千万别做房子的奴隶。

    我买了一套六十多个平米的房子,在装多少灯的问题上,与装修的工匠发生了分歧,按工匠的设计,我这两室一厅的房子要装上吊灯、吸顶灯、顶灯、筒灯、射灯、吧灯等大大小小、不同用途、不同类型的灯泡、灯棒要六七十个!否则,房间就出不来效果!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这要浪费多少电,天长日久,这电钱能受得了吗?在我的建议下,工匠有所妥协,最终,还是装了各类灯头好几十个。这几十个灯泡、灯棒,不是磨砂的,就是白漆的,它们同时又被那些磨砂的、不透光的玻璃罩着、挡着。所以,装了这么多的灯后,整套房间内倒是有了温馨与朦胧的效果,但要看书写字离了台灯就不行,妻子给我的衬衣钉个扣,也要坐在台灯下才看得清。虽然亲朋好友对我家的装修效果很欣赏,但一开始正儿八经过日子,就让我心里发虚:花了这么多钱,装了这么多灯,可这么不方便,图的是啥?

    我有些蒙了,不知道多少灯才能照亮一间屋。

    我的一位朋友,因单位没有分房,一直饱受颠沛流离之苦,于是痛下决心,当个“负翁”(采用按揭的方式买房),买了一套100多个平方米的房子。他中年丧偶,家中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正在上大学,女儿已参加了工作。这三室两厅双卫生间的房子,足够他们一家3口人住了,可当他看见邻居都在屋顶花园上搭建新的建筑物时,他也在屋顶上进行了扩建。于是,他们一家3口共拥有6间房,2个卫生间,1个盥洗室共计170多平米的居住面积,另外还有一个屋顶花园。不久,他儿子大学毕业,去南方找了工作,女儿也成家立业搬了出去。到了晚上这么大的一套房子只有他一个人独自享受。他白天工作得筋疲力尽,晚上早早就躺在大约只占有二三个平方米的床上。

    他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他家使用得最多的就只有一张床那么大的平方米,绝大多数面积根本没有利用起来,特别是他家屋顶上的扩建面积,根本没有利用价值,每到星期天他还得开门去做清洁。他成了房子的奴隶。

    这还不说,他的“按揭”还得十多年才能还完,他怕自己这辈子完不成“还贷”的任务。于是,不得不对儿女们约定,当他日渐衰老或其它原因而无力缴纳按揭费时,孩子们便要接班。

    一位大款在北京近郊买了套上千平方米的别墅。这么好的房子装修上是绝对不能省的,一笔巨资又投进去,装修足足折腾了好几个月,房主累得都脱了相!别墅装得很豪华,让所有到这里参观的朋友都羡慕不已。

    自尊心是满足了!可满足之后,还得考虑现实问题:这位大款整天忙于赚钱,不可能天天往郊区跑,这“宫殿”—样样的房子就这么闲着?他先把爹妈接来住,让老俩口也亨享福!可还没住两天,老两口就执意要走。老爷子说:“再大的房了对我们也没用。我们需要的就是—张床!我们要的是看病方便,买东西方便,老哥们来看我们方便,就行了。这荒郊野外的,我们又不会开车,哪儿都去不了,成鲁滨逊了!”

    ──唉!钱花了还能挣,但这累,算是白受了!卖了吧!可这“宫殿”十足是拿钱堆出来的,价格想低也低不了,到哪儿找买主去呀?

    一位老总,挣了钱首先想到的是买一套别墅。反正有车,只要交通的问题一解决,谁不想住在风景如画的地方呀?可这“风景如画的地方”一住进去,味儿就变了:首先碰到的问题还是交通。虽然这房子在北京的近郊,但路上不是老通畅的呀!有时一堵就是半天,到家天都黑了。

    到孩子上学时,老婆忍不住先开口了:“总不能让孩子在这里上学吧?这儿是一所贵族学校,都是学习不好的大款子弟,爹妈没时间管,才送这儿来。跟这帮纨绔子弟在一块儿,孩子还能学出什么好样来!趁早回城里吧!”老总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孩子就是两人的希望,不能让那些“纨绔于弟”教坏了!—家子又开始往城里折腾

    一位女士买了别墅,那地方挺远,在五环外了。新房周边的环境确实不错,房子也装修得也非常漂亮。最让她得意的是她的整体浴室──洗澡再也不怕冷了。但她在城里上班,只有周末大老远的开着车去别墅里洗个澡。

    住别墅的梦终于圆了,可这梦圆得也真有点苦涩──倾家荡产的,就买来一澡堂子?

    不少人买的别墅都成了鸡肋:不住吧,那么多钱买的,空着让人心疼;住吧,离得太远,交通成本太高。能买得起别墅的,有多少是离退休的?大部分人都处在事业高峰期──梦算是圆了,可下了班,就是回到别墅也早没那点诗情画意了。

    我的一位家在农村的堂兄,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到一所乡镇小学任教。第一次拿到工资的同时,一个梦想在他心中萌动了——给自己的父母盖一所房子。父母拉址儿女苦了大半辈子,可是至今还住在两间草房里。当时,他的工资才三十挂零,可是第3年暑假,他的存折上终于储满了300块钱。他用这笔钱给父母盖了一所房子,当时是村里最好的房子。

    改革开放后,城里终止了福利分房,可是他的房子问题还没有解决,儿女们又要成家立业了。他决定先为儿子买一套商品房,可是一问价钱,二十多万的天文数字叫人望房兴叹,从那以后,他和房价开始了持久的马拉松拉力赛:一边是房价一路飙升,一边是他辛劳节俭:他起得更早了,睡得更晚了,吃得更简单了,穿得更简朴了,而存折上的钞票却一天比一天增多了。两年后,他终于为儿子儿媳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商品房。

    他终因操劳过度,患了癌症,已到晚期。但病中的他得知女儿女婿集资建房的消息后,高兴得孩子似的,并倾其所有进行资助。女儿女婿的房子刚开始动工,他就拖着疲惫不堪的病体前往指点:这里应该是客厅,那里应该是卫生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指点一番。

    这一年冬天,分外寒冷,他的病也日重一日,他念叨着最多的一句话是:“我想看着女儿女婿住上新房。”泪光中,遥远故乡那飘摇的草屋,县城里儿子儿媳的商品房,还有女儿女婿正在建造的新房一一在他眼前幻化,幻化成他的汗水,他的心血,他的不了情,他的无尽的爱

    当女儿女婿搬进了新居,他却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一生就是在造屋,为前辈,为晚辈,唯独没为自己。他的理想也许很平凡,但他的爱却是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