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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辛苦啦！现在休息啦！”
午休的时刻到了。
云风和其他学生们一边鞠躬感谢着，从岗位上脱离出来，
满头大汗的工作了一上午，甚至顾不上喝一口水，也唯独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工作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阿苏那家伙呢。”
云风漫不经心的走着，从侧边的楼梯下到一楼，马上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你还真穿着这个在那讲了一上午啊……”
云风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友人。
这位一身古代人装扮，极其容易让人产生时代颠倒的错乱感的少年——他最好的朋友——苏仪。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阿风那边累吗？”
苏仪不带刻意的笑容非常温和。
那是带着其特有气质的笑，非但让女孩着迷，更让许多女老师也移不开目光。
笑容是传达善意的东西，也最是能让人感受到温柔。大概也因此，这家伙才那么受欢迎吧。云风无奈地耸耸肩。
转身。
不知不觉已经被女孩子包围了……
“苏仪，肚子饿了么，从家里带了点饭团过来……”
“……嗯，那个……姑且多出来了点，为避免浪费粮食，能不能……”
“还有还有，我这边也从家里多带了些啊，并没动过筷子哦，如果不嫌弃的话……”
“苏仪学长，这边也……”
看起来已经插不上话了呢。
云风的额头挂着豆大的汗珠，连人带影子都被晾在一旁，干干净净。
苏仪的受欢迎是出了名的。
据说，他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微笑，待人也从不生气。
俊俏的容貌，声音也很温柔，更没有做作的香水气味。开玩笑的说，想与他做朋友的女生能排到十里开外的程度。
虽然也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在，但不可否认，与他的温柔的微笑是分不开的。
云风看着正在回绝女孩子们的邀请的苏仪。
这家伙对如何有礼貌又不识礼数的拒绝相当有一套，他也很想学习这种说话技巧，可惜学不来是大问题。
如果愿意的话，估计他没工作也饿不死吧——云风不负责任地“恶意”揣测着。
…………
“那下次一定哦。”
总算，危机解除。
苏仪看见云风站在一旁，正看向自己。
“让你见笑了。”
“……还真是受欢迎呐，稍微让人妒忌。”
“阿风很羡慕么。”
“谈不上吧，但在侦探小说里，往往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种人喔。”
“啊，那样说来，还真是荣幸呀。”
两个人在一楼随意走动，欣赏四周的名作。
“我的脸上，长出花了吗？”
云风盯着苏仪打量的举动终于被发现了。
“不……只是觉得阿苏很温柔呢。”
“呵，我可不想被一个男孩子这么说啊。”
“……是吗，上次不还说这是友谊之花吗？”
云风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苏仪是个神秘的人，校园里关于他的猜测也很多，甚至有演变为都市传说的趋势。
首先，穿着一身古怪的衣装到处走。——就光是这一点就十分可疑了。
其次，能独自说服校长和教导主任特别批准他留长发。——别说学生，一般家长都做不到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更是他第一个被广为流传开来的都市传说……
苏仪的家位于深山的一处公墓旁，他从小没有父母，跟着负责清扫公墓的爷爷一起生活。
“那是连信号都不是很好的深山哦。”
“只有114路公交车能到，而且是终点站了。”
“呜哇……我倒是听说过，曾经有114公交车消失在里面的传闻啊。”
“又是木屋，又是深山，又是公墓……果然，好可怕。”
就这样，留言就被传开了。
不过对苏仪来说，那群无聊的家伙没继续造谣是最大的安慰。
当然，能将当前的谣传适可而止一下就更好了。
………………
…………
……
“味道怎么样？”
“学校提供的简餐，我可实在没有恭维的兴致呐……”
二楼的阳台，苏仪和云风靠在栏杆上休息。
一面是头顶阳光的灼热，一面是背后空调的凉气，他们拿着分到的午餐——一块三明治，自顾咀嚼着。
“阿苏的爷爷那边没关系吗？我记得你说他最近身体不好。”
“放心，有一群老朋友陪着他呢……不过，他大概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吧。”
“老朋友……该不会是那些被烧成灰放在盒子里的老先生们吧？”
云风错愕的看着那位朝他微笑的少年，这种微笑等于告诉世界他的打算。
“你哦，少开点这种玩笑会更受欢迎的啊。”
“受欢迎什么的还真是伤脑筋啊，我并不是很喜欢受人瞩目的感觉。”
“啊……这和学霸考了全班第一，然后说‘我其实不喜欢考第一的感觉’有什么区别？”
苏仪将包装袋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箱。
“……阿风相信命运么？”
“这是第一次吧？……好像从没听你说起过你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云风靠在栏杆上，投之以不解的眼神。
“命运什么的，现在可是相信科学的时代——”
最麻烦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这种时刻吧。
科学什么的似乎没错，但出自刚见识过魔法的云风之口，未免太过讽刺。
“你可以理解为，愿望或是很难达到的目标。怎么样，我能知道阿风的愿望吗？”
“没什么愿望啊……赚钱算吗？”
“阿风是做好成为社畜的准备了？果然，大有前途呢！”
“……就不能想我点好嘛……我倒是憧憬着，也许会有更轻松的生活方式呢。不过现在……算了……”
云风试图用叹气为这段对话划上句号，苏仪却意犹未尽。
“不好开口的意思？”
“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嗯，站在高山之巅，山下全是云雾。我站在一扇古旧的门前，摸摸索索地寻找能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但发现钥匙却在云雾下的山林中的某一处藏着，最后发现其实钥匙就落在门里头了……能明白么？”
云风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梦境，以及记忆里叫自己哥哥的少女。
那时候的心绪，大概就是这两件事情吧。
“这难道不有趣吗？”
苏仪的目光始终注视前方。
“算是吧……嗯？”
云风看见苏仪抓起他的手，盯住他的眼睛……一秒后又松开了。
“？……什么嘛？”
对此，苏仪并没说什么。
“原来如此，找到那柄钥匙，是你的愿望？”
“阿苏呢？”
“我啊……”
古装的少年将视线转向绘画馆前的空地。
喷水池上的飞翔的小天使石雕，微微的长风带着大自然的馨香，阳光照耀花坛里的姹紫嫣红与含苞待放，拨动池面涟漪的风……
“找几个最好的朋友去山上玩一玩，去小溪里洗洗脚，然后享受微风吹拂，手牵手共同回家。就是我的愿望吧。”
云风看到苏仪视野中的色彩斑斓，那并非花坛中的倒影，也非名为信念的痕迹。
好孤独……云风稍微为此感到意外——为苏仪眼中的孤独而意外。
“暴风雨要来咯。”
苏仪看着前方，冷不丁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没头没脑的提醒似乎带着见不得人的深意，令云风感到内心最柔软之处被残忍地揪了起来，拧成麻花。
“夏天固有的嘛……台风、雷雨什么的，很常见啦。”
“是的呢。”
苏仪没再说什么。
风来了，好舒服的风。
他们共同闭上眼睛，感受波澜壮阔的旅程。
那一刻，苏仪的长发和衣角，都给云风留下极深的印象。
“曾经有一个傻子，用尽一生去证明一个早就被无数人证明过不可能的命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确实不可能——你说他傻不傻，一生值不值得？”
“……？”
苏仪笑着看了一眼云风的疑惑，又不说话了。
…………
“记得注意午休时间。”
“知道。”
云风休息了一会儿，同苏仪分别，离开阳台。
这条走廊上，从这里到前面的画就都出自名家之手了呢。云风有些惊叹于学校居然能把这些画也找来。
听海峰老师说，是几位从本校毕业的企业家买了一些回来，又以学子名义送给母校的。
还真了不起。他想。也不知重点是放在富有还是慷慨上。
恍惚间，云风看到一副挂在墙上的用金色边框裱起的油画。
一轮血色的明月大放光明于夜空，占了画面五成的位置，下半部分则由灰色的大地和孤零零的大树组成。
这幅充满黑色基调的油画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云风想到那个不明不白的梦境。
“真是一副……”
虽然那些名满世界的美术巨匠们多少都带点抑郁症，但这幅未免也太压抑……已经不是压抑的程度了，是足够把人逼疯。
“他们，都不见……了……还好，你来了……”
耳旁，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蠢蠢欲动。
云风惊诧之下，觉得自己太紧张以至于产生的幻听。
“太好了……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终于让他的幻想破灭，不安地看着四周。
“有人在吗？”
他问道。
空无一人的结果多少出乎意料，但毕竟也经历过魔法的世界，所以姑且能将心态放平。
好吧。他叹了口气，看向那幅画。
“画先生，能帮得上忙吗？”
“？……你，不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画先生？”
“那算了吧……你有自己的……使命。”
“……呃？”
“暴风雨会来临。从魔女到国王，从庶民到剑圣……愚昧的生灵啊，还沉陷在无畏的争执中，涌向世界的…是连哈迪斯也恐惧的死亡。还有…连盖娅也向往的新生……”
“死亡，新生……”
恍惚中，云风感到不知何意的冰冷，下意识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然后——
“咦……？”
他惊觉自己已经不在美术馆中，而是站在夜空之下。
远处的地上站着三位模糊的身影，因为他的出现统统看了过来，眼神能透过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达到极限的彼端。
“……你现在，不该来这。”
“？”
云风什么都不明白，只记得那个梦境中的少女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不该来这。
为什么不该来这？那我该什么时候来？或者说，我为什么要来？
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女性声音将他拉回眼前。
“你是为数不多的希望之一。”
“……为数不多……希望？”
“这个计划太过重大，当然不能把所有钥匙都放在一个盒子里。”
“……什么希望，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来自……”
声音被隔断了，就像被抹去声道的电影。
“我听不见……抱歉，我听不见啊？”
云风摇头抗议着。来不及思考，又一道声音已经响起。
“你必须找到那个人。他将用纯洁和善良点燃火炬，用勇敢和不屈锻造刀剑。他会为这个世界留下一把钥匙，总有一天会打开通往天国的大门，带着仅存的希冀，去寻找——”
关键时刻，声音却又在彷徨中沉寂了。
这到底是……
云风带着分外的迷茫，像是有一群人在给他某种提示，却又不能明确传递到。
不经意想到昨夜那个神秘的梦，梦中的那名少女也总说些让人费解的话。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那真的是梦吗？
我的身上，似乎发生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他开始思考。
“这里，究竟是哪里？”
“……”
那些站在对面的人不回答，然后消失了……
空气中，留下一道声音——
“消息成功传递，任务完成。”
成功传递……？
等等……可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等一下，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云风大声询问，可惜得不到任何解答。
…………
睁开眼睛的契机是感到寒冷在身体乱窜，云风睁开眼睛，空调的冷气一直对着他吹呢，冷一些也是正常吧。
只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云风不能理解。
似乎是听到有什么人在和他说话……
他们觉得消息成功传达了，但并没有……
像是某人刻意留下的一段影像，结果被后人动了手脚，抹去了重要的声音。
“……”
他独自站着，空调的冷气让他倍感孤独。
他觉得全世界都对他隐瞒了什么，将他蒙在鼓里。
……好孤独，连想要述说排解的方式都找不到……
云风讨厌这种感受。
没人会相信这番经历的。——那一定会被当做傻瓜。
不过。
不过啊。
为什么找我？
我到底经历过什么，让你们找上我？
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每当触及那段记忆，都会有一股恶魔缠身般的颤栗从脚底直直捅上头顶。
“我明明只是个高中生，一个平凡的高中生而已吧……”
云风想到那个梦境，想到那名少女，想到这幅画告诉他的东西，想到天语告诉他的讯息，想到好多好多……于是恐惧也越来越多……
他在害怕。这没什么好隐藏的。
他害怕的是某个注定难以承担东西落在他身上。重点不在于“难以承受”，而在于“命中注定”。
这个少年曾梦想着能安安静静度过一生。可惜命运似乎不这么想，反而给他挖了一个又一个大洞。
据说，向来不会将答案透露给参与者的？
也就是说，等待终究是折磨啊……
云风看着眼前的画，使劲揉了揉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