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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走廊的深处。
这是为放松而准备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家具齐全。对于天语来说，这里是她生涯第二喜欢的地方。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咖啡的香醇气息，那是最值得迷恋的味道。
与月竹不同，她存在的岁月可能比外表看上去的要大，所以自洽地迷恋着古典的高贵。
月竹其实多少也知道，据说是能追溯到人们没发现电气的时代。
还真够老的啊——每当谈及这方面，月竹都会熟练的发出嘲笑。
在她看来天语身上有吐槽不完的秘密，
当然以月竹的性格，大概也懒得去吐槽。
“你，净魂？”
安静的房间里面响起天语淡漠的声音。
“……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请拜托了。”
“……”
对于朝向自己的鞠躬，天语面不改色，冷漠得连眼都没眨一下。
诚然，这是一个诚恳到很容易让人加分的态度，只可惜，这并戳不到她的点。
要说的话，无功不受禄大概是每一位纯血魔女的坚持了。
“……站过来。”
“是的。”
地上有一个看上去像魔法阵的东西。
那个身高只到云风胸前的魔女手拿魔杖，外带一本厚重的书。
“事先确认下，等下将消去你踏入这空间的记忆，没问题？”
“必须吗？”
天语点头，干脆地不与他有任何交流。
云风又将视线转向椅子上的月竹，也看到她脸上浮现出肯定。
“连……对月竹小姐的记忆也要消失吗？”
“魔法，不能被一般人知道，这点请你明白。”
标志性的语气从另一边响起，出自那个身材娇小的魔女之口。
“那……太遗憾了。”
云风心中涌现了极大的不平静。
对月竹沉稳，也对月竹的可靠，一切印象他都不想忘记。
那么，等两人再度擦肩而过，月竹小姐的目光一定很奇怪吧。但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认得她了。云风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可以了吗？”
天语大概是以少年接受为前提了语气也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可以吧……”
“那么，闭眼，放松。”
“……拜托了。”
天语将手搭上云风的掌心。
『好冰凉，就像南极的冰块那样。』
云风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思对待。总之，肌肤下流淌大概不是血液吧。他从没见过这样冰冷的肌肤，就像握着冰块一样。
好冰冷，但又好温暖。
虽然矛盾，但前所未有的交融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那是外表冰冷，内心却温暖的存在，
并非实体，却绝非虚假的幻象。
有别现实，但与假象迥然不同。
隐约中，他看到一个冰天雪地里的少女。
但那个画面实在称不上是清晰，一眨眼就如投石入湖般起了剧烈的波折涟漪。
…………
…………
『……』
苏醒后的云风发现自己倒在沙发上，头顶有一盏不是很亮的灯，姑且有着市面上常见的图纹。
好累，身体像散架了一样。但庆幸的是还能思考，只是每次动身肌肉都有一刹那的麻痹。不过应该能很快适应。云风深呼吸。
“唔……”
“已经治疗完毕了。”
月竹的声音从沙发的另一头传来。
“陷入睡眠是正常现象，没必要担心。”
“……嗯，明白了。”
姑且是明白了而已。
意识到自己是陷入了睡眠，他似懂非懂地松了口气。
“运气不错呢，你。”
“……？”
“你的伤口可不小，如果再晚来几小时就惨了，虽然致死的话还远远不至于，但若是让你成为植物人，就只要再过三个小时的功夫就足够。”
“是吗，月竹小姐又救了我一次啊。”
“那是天语的功劳啊。”
那是什么声音？云风抬起脑袋。
说起来，从刚才起就一直有某股奇怪的细小的声音。
他终于将注意力放在月竹身上了。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握住写字笔，习题册就在目光触及的地方。
“月竹小姐，在，做作业？”
“嗯，无聊的作业，可怕的人生。”
姑且不论这种回答有多少可以相信的成分，但令月竹在意的并非这个。
“……你起来了吗？净魂后居然能这么快恢复……”
透过墙上的镜子注意到背后已经坐起来的云风，她端起瓷杯喝了一口。
“……？”
“精神意志啊。净魂后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一般人都会躺个很久才行，同时这也是魔法的关键……啊，不过对你也没什么了。”
“是马上要消除记忆了吗？”
云风问道。
“嗯，你马上就会忘记这里的一切了。”
“……我真的会失去这一段记忆么？”
“嗯。”
“能不能，就是，保留……”
“——不行。”
月竹一边转过椅子，一边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她本就是个坚持原则的人，更何况这是必不可少的规矩。
“魔法世界不能让普通人介入，这点请你谅解。……不过怎么了，是因为看到魔法的神奇吗？其实魔法也就是那么回事的东西啊。”
“是不想忘记月竹小姐。”
“……是吗，看来我得感谢你了。”
月竹端起瓷杯遮掩神色。
瓷杯里晃悠悠地盛着香醇的咖啡，在没有橘子汽水的时候也能成为她的替代品。
但这一次，却意外的没有喝的欲望。
“感谢什么的，是我应该向您说的吧，毕竟您救了我的命。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很明快很活泼的大姐姐，真的很感谢您。”
“感谢就算喽，不过我会记住你的评价的，谢谢。”
晃了晃杯中不多的咖啡，一饮而尽。
然后注视杯底的咖啡残粒陷入沉默。
这是她尤为喜欢的画面，
更曾因它的艺术性与天语争论了很久。——最后以平局收场。
话说回来，关于记忆消除她从来不会有过犹豫。
但对于云风，却意外地有些舍不得。
明快又活泼的大姐姐么……
谢谢你，但我又怎么当得起……
身体朝后，靠着椅背揉着太阳穴，
她已经感受到来自走廊上的脚步而造成的轻微振动了。
“——”
门被打开。
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绣有圣诞老人图案的睡袍的少女——天语，出现在门口。
顺带一提，头上还带着顶部有一个毛绒球的睡帽。
“……来了。”
“你这家伙现在就睡……是呢，都七点了。”
月竹对时间流逝之快感到稍微的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
只是对于天语入睡的时间，还是稍微有几点想吐槽的。
“能每天保持7点入睡，一天睡眠时间超过12个小时，还真是厉害。”
“早睡早起身体好，毕竟，长身体的时候呢。”
“…………”
月竹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亏你还有脸说啊，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
目光斜视，
那娇小的身影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有股无法形容的嘲讽。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别说我是小丫头！”
“啊呀，难道，说错了？”
“你这！……哼，我可是知道的哦，天语的年龄。明明都是这个岁数了还装出一副那种模样，是装无口少女吗？”
月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狠狠瞪着那个少女。
天语则聪明多了，不理会月竹的目光。
“下次，那件事自己处理。”
“啊，为什么啊？”
“不理智，会产生不道德的经济行为。”
“……这句话……有关系吗？”
天语却不想管她，转头注视云风。
“要开始了吗？”
她们极有默契的停下吵闹。
天语点头，帽子上的毛绒球也随之一摇一摆。
“你，坐到那里去。”
伸手指了一个很像是随便指出来的位置。
云风也照做了。
对他来说，那只是换了一个坐的地方而已。
反正自己的记忆马上就会被消除吧。他想。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不要动。”
天语没有拿起魔杖，只是拿来一本厚重的书。接着全身都散发出莹白的光芒。
书页像被一只手不停翻阅，哗啦啦地翻动着。然后随着少女目光的改变，猛地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这一页记载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那是人类用肉眼说看不清的程度。魔法师用精神力接触知识，所以这是他们特有的阅读方式。
“接下来，我会看到你的全部记忆。但请放心，不会做其他事情。”
对于这些，云风知识机械性的点着头。
他其实更想趁最后的关头多看几眼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但不敢侧过脑袋。
『——』
厚重的书本浮上天空。
“开始了，闭眼。”
…………
另一边，月竹静静地观看全程。
这样，与这家伙的记忆也会消散吧？
人生的过客终究只是过客。对他来说，这也是种保护。魔法的世界，远比想象的来的危险啊。
不过——
『……』
月竹略感无语地端起刚刚斟满咖啡的杯子。
刚才那一瞬间的犹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
真是糟透了。她眉头微蹙。
这种被一个普通人在意的心情令她非常不爽快。但也许以后真的有可能再见面呢……
不，根本不存在『也许』的可能性。——月竹闭上眼睛。
既然是普通人就好好活在普通人的世界吧，魔法的世界并不美好。
世上只有一个拉比努斯，也只有一个月竹。所以眼神里的坚决也不难解释了。
不过，这种既冷静又不耐烦的眼神也就在她身上能看到。杀出这么个『插曲』谁能想得到呢。
人心最难捉摸，看来，她连自己都不了解。
“……哼。”
月竹用不屑的轻哼为这场“脑内闹剧”画上句号，
然后，带上一种挑剔性的郁闷喝起咖啡来。
一口。
两口。
三口。
直到渐凉也没有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