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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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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葵跟着江澜走在这栋大宅子里,说也奇怪,虽然她一直误以为身旁的江澜是僵尸,可是却一点也不害怕;相反的,有他在,让她感觉原本恐怖的大宅其实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阴惨惨的风现在却觉得清凉又舒服,正好驱赶夏夜的暑意。

    江澜领着她,来到整栋大宅唯一灯光亮着的房间,四面墙没有窗户,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闪耀着熠熠光辉,房间里摆设的是这栋大宅仅剩不多的完好家具,温暖舒适的感觉和房间外简直有着天地之别。

    这阵子江澜总算吃到教训,不再破坏房子里的东西,大宅里还有少数的房间水晶灯或壁上的艺术灯没坏,但入夜后,只有这房间里的灯会被点上。

    在仆人走光的第一天夜里,江澜才发现待在点上灯、窗户又被破坏的房间有多可怕最诡谲、最考验人心的黑暗并不是被它吞噬,而是被它所环伺。因此他宁愿让整座大宅与黑暗为伍,反正他根本不相信灵异神怪之说,只要让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就没什么好怕的。

    江澜打开便当盒,有些怔住。

    “怎么了?”晓葵忍不住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瞧瞧便当有啥菜色。

    吧贝芥菜、局烤明虾、绿笋烧豆腐、炒蟹粉、椒麻鸡、开阳白菜,附汤是翡翠金针汤,在便当盒最上层,用专门盛汤的盒子盛得好好的。

    晓葵吞了口口水,虽然九点吃晚餐,便当里有几样菜还是晚餐时餐桌上的主菜,可是面对色、香、味都一流的美食料理,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十指大动,何况当她想起今天晚餐时齿颊留香的感动,几乎要觉得自己又饿得可以吃下三碗饭了。

    杨大哥竟然拿这样的菜色要她去喂流浪猫、流浪狗,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这些是你做的?”江澜只是看着三个便当盒里整齐盛装的饭菜问道。

    晓葵摇摇头“不是,”她哪有那么神?“你不喜欢?”这才想起她忘了问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

    江澜抬起头看着她,神色有些阴沉。

    “不是。”相反的,那些几乎都是他喜爱的菜色,江澜不得不怀疑晓葵的来历。“是谁弄的?”虽然肚子饿得紧,但如果这顿饭是霍成昊施舍的,他宁可把它们倒掉。

    “是我们店里的厨师啊!他好厉害的,只不过里面有几样菜是我们今天晚餐时吃的,就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只是巧合吗?晓葵的说法又再次说服了江澜,他这才放松了表情,邀她一起落座。

    “不介意。”只要不是霍成昊的施舍都好。“谢谢你。”为自己方才的多疑愧疚,江澜歉然地一笑,虽然对不常笑的他来讲有些僵硬不自在,但晓葵还是看呆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呢!可是又太过虚弱了,晓葵连忙说道:“你快点吃吧!凉了对胃不好。”

    江澜发现便当盒附了两双筷子,迟疑了一会儿,把另一双递给她。

    “一起吃吧!”虽然从不与人共食,不过要是让她坐着看他吃,他会更不自在,而这样的邀请对他而言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晓葵本来想推拒,可是她看着便当里的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加上这个三层式便当盒本来就是野餐时用的,可以装上两三人分的量,她反正也不饿,吃不多,但两个人一起吃胃口比较好,于是接过筷子。

    “对了,江先生我可以喊你江大哥吗?”喊先生好生疏喔!

    江澜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虽然让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这么亲密地喊他,对一向在人际相处上有障碍的江澜来说委实不自在,但他心里却不愿拒绝她。

    难道就因为她是喂饱他的人?

    恩与情是最容易让人迷惘难分的,不懂爱人的江澜更是厘不清两者之间的差别。

    他分明是厌恶接受同情的,否则不会宁愿躲在大宅里也不愿对外求援。

    这女孩对他伸出了手,与第一次不同,这次他仍有余力拒绝,可是她却不费吹灰之力地打破他的心防,当他在接受她传递过来的温暖时,也忍不住想回报给她些什么。

    如果他所想要给予的回报单纯只是物质上的,一切可能简单得多,麻烦的是他现在连最基本的物质回报都不可能给得起,这样的情况让他更加不明白此刻一直容忍着这小女生在耳边聒噪,自己不只不发怒,还不时地应和着,到底是因为吃人嘴软?还是他真的对她特别?

    “我有一个表姐,是我阿姨的女儿,她和樱姐都是我的偶像喔!听说以前她们在学校也很出名,一文一武,连别校都有亲卫队呢!”

    便当还没吃完,晓葵却已经差不多交代完她的祖宗十八代,外加她自己的琐事。

    她自己爱讲不打紧,三下五时还会像这样地探问道:“江大哥,你呢?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兄弟姐妹?江澜想到霍成昊,胸臆间的火又被点燃,几乎要动怒了,抬起头,却发现她笑咪咪地等着他的答案。

    这女孩很喜欢笑,笑起来很亲切,像早晨淡淡的、怡人的阳光,虽然说出来的话有时会“秀逗秀逗”的。

    “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他说,情绪不自觉地和缓下来,他知道这样的转变并不是因为想起自己唯一的血亲。

    他盯着她的笑脸,发觉那才是让他静下心来的主因。

    “哇!双胞胎耶!你姐姐一定跟你一样,也长得很漂亮!”光是想象,晓葵就忍不住双眼闪亮。

    漂亮、有个性又有才能的人一向是她崇拜的对象,像杨昀骐、林夙樱和她表姐,可是双胞胎美人她还是第一次听见。

    像他一样漂亮的人有两个,如果站在一起多么赏心悦目啊!

    江澜知道自己的相貌得天独厚,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赞。

    饼去想拍江家马屁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阿谀奉承几乎是他从外人口中听到最多的话,多到他听着都觉得刺耳想吐。

    可是出自她口中,他头一次感觉到被夸赞的欣喜,甚至觉得晓葵那么容易就把情绪表露在脸上,让人光是看着她的眼睛,也觉得好像有百万烛光的亮度在闪烁,脸颊红得像水蜜桃,实在可爱得很,心里不禁暖暖的。

    有些难以形容的悸动浮出,那对他而言太过陌生,别扭得不想承认自己竟然会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心头晕陶陶的,脸上却还是诚实地浮现些许臊红。

    “我们只有一部分相像。”就是同样都是外人眼中的“混世魔王”

    “你姐姐也跟你一样,很会弹钢琴吗?”她突然问。

    看着江澜微微讶然的表情,晓葵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起自己昨天在庄园外听到琴声的事。

    “那是你弹的吗?”晓葵的眼不自觉地飘向他修长的十指,果然像钢琴家的手一样漂亮。

    “那是我唯一的专长。”他的口吻有些自嘲,笑得很无奈。

    他不像霍成昊,有傲人的头脑、摄人的气魄,所以能成为父亲和外人心目中唯一的继承人选,而他就只是江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我觉得你很厉害啊!”晓葵几乎是有些激动地反驳“连我这个不懂音乐的人都觉得感动呢!杨大哥常常说,只有放了感情去做一件事,才能打动他人的心。弹琴对你来讲也是这样的吧?能够用心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这样的人很值得尊敬!”

    就像她最爱看的“电视冠军”节目一样,这个世界人人崇拜会赚钱、会作秀的人,可是真正值得敬佩的,其实是那种在自己专长的领域上坚持原则、追求完美的人,每次看到这样的人,她都感动到热泪盈眶喔!

    看着她的反应,江澜不禁轻轻撇过头,掩饰突然忍俊不住的笑意。

    真的有人光是激动的样子就戏剧化到让人想发笑啊!他都快觉得她两条小辫子也要跟着飞扬了起来。

    虽然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总有些夸张,他却不觉得她虚伪、惹人厌;相反的,他感觉她是真的为自己所表达的而感到莫大的兴奋与佩服。

    被她所崇拜的人必定都能感觉到一股纯粹喜悦的虚荣吧?那种虚荣心就好像被小孩子所崇拜一样,在有些人眼中也许很可笑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表崇拜,怎比得上被社会大众、被周遭有利害关系的人认可?可是孩子的崇拜绝不会言不由衷,或掺杂别的动机,甚至孩子赤裸裸的倾慕与喜爱会感染到他们的崇拜者。

    从来就没有人会真心地认可他,直到他遇上了这个女孩

    抬眼望向晓葵,发现她的眼睛仍然闪亮闪亮地看着他。

    晓葵因为江澜的注视而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兴奋过头了,忍不住羞赧地垂下头,尴尬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糟糕,江大哥一定会觉得她很奇怪吧!晓葵心里想,她就是改不了那种一激动就快要飞上天似的单纯个性。

    江澜这方,胸口的悸动却更明显了。

    是因为他从来不去注意女孩子,还是这小女生真的很特别?他不知道,这一刻他只觉得这小女生可爱得让人想亲近她,心里像有暖阳在拂照,莫名的騒动不断在扩大。

    “吃饭吧!炒蟹粉很好吃,很新鲜噢”晓葵连忙出声,努力打破让她害羞的沉默“啊!你不要误会,我是晚餐时吃的,没有偷吃你的便当。”

    江澜忍不住想笑,没发觉从她造访至今,这样的微笑愈来愈频繁地出现在脸上。

    江澜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喜悦与轻松,眼前的食物很可口,但让他破天荒露出温柔微笑的,却是身旁这只聒噪的小麻雀。

    敝女孩,却是个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想亲近的女孩。

    “其实我今天本来是想可以像昨天一样,听到你弹钢琴的说。”晓葵有些不好意思,她想到自己吓得落荒而逃的可笑行径,突然好想钻到桌子底下躲起来。

    江澜挑眉,淡淡地笑着“如果你想听的话,我随时可以弹给你听。”从来他不为任何人弹琴,却觉得为她破例也没什么不可。

    “真的吗?”晓葵兴奋得双颊紽红。

    “钢琴就在隔壁。”他说“不如等等我就弹给你听吧!算是这顿饭的谢礼。”

    “好啊好啊!”晓葵像个贪玩的孩子,开始幻想着在飘散花香的夏夜,有月光相伴,聆听优美动人的琴音,不知有多浪漫,都忘了自己是偷溜出来的。

    饭后,江澜先把藤制长椅搬到琴室,因为琴室没别的坐椅,他难得地体贴他人,不想晓葵没地方坐。

    “我来就好啦!”晓葵阻止着江澜的动作,她觉得江澜还是太苍白、太瘦弱了,忍不住担心他操劳过度会虚弱地晕倒。“不骗你,我力气超大的、米店的阿伯说他儿子都没我神勇!”

    两手各抄起七、八斤重的大米袋,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健步如飞,让众家男儿惭愧到想跳海自尽;每年小区运动会的搬重物赛跑项目,能拿走前三名的除了义消队员,就只有她了。

    江澜心里有些闷闷的,觉得晓葵太看不起他了,他在晓葵再开口之前抬起藤椅。

    “再怎么说,你是女孩子,而我是个大男人。”他坚持地说,几乎是有些执拗的,然后抬着椅子走进琴室。晓葵在背后微怔着,忍不住掩嘴偷笑。

    她不是故意要看轻他,而是他强调自己是个男人的神情,让她想到她代班的幼儿园里那些顽皮的小男生,也总喜欢对着她抬头挺胸,有些骄傲却又掩藏不住稚气地表示:“我是大人了!”

    “笑什么?”江澜把椅子放在琴室,回过头看她掩嘴窃笑,忍不住眉头微拢,直觉她是在取笑他,有些羞恼,却还是没有发脾气,只是颊上有些红。

    “没事。”晓葵摇头,脸上的笑容扩大“我没有笑你,只是觉得心情很好,很开心。”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和僵尸做朋友啊?不只可以一起快乐的用餐、聊天,还能听到他弹钢琴。

    她一定很幸运,因为她不只遇到僵尸,而且还是个相当体贴可爱的僵尸。

    想到这里,晓葵心里却突然闪过一抹阴郁,她不该为江澜“僵尸”的身分感到开心的,事实上,如果江澜是活生生的人,她才更应该为他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不用躲在黑暗之中,不会那么样的孤寂。

    江澜看着她的笑脸,那是可以让周遭的人也感受到她心里洋溢着阳光与幸福的笑脸。

    “为什么?”为什么觉得开心?为什么突然心情很好?这些对他而言都是难以理解的,他这才发现今天晚上因为她的出现,他已经太过反常。

    饼去,在他周遭的人眼里,他是只咆哮的兽、暴怒的魔鬼,好像从来不懂开怀欢笑是何物他也的确不懂,在今天之前,他根本不能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够突然间很开心、很快乐?

    人为什么快乐?他这么问,周围的人总是告诉他,只要有了权利与金钱,就会有快乐,他是江家的少爷,有权有钱,可是他真的快乐吗?

    如果不,为什么大家都认为他应该快乐?

    “你得到了什么?或我给了你什么吗?”他的神情迷惘如孩子。

    “得到什么不重要,而是因为我遇到你啊!”把一切快乐追根究柢,就是因为遇到了他吧?能够帮助他、能够认识他、能够做她以前从来没想过的在别人都退避三舍的鬼屋里有这样的奇遇,怎么会不开心呢?

    如果不是他,她也会和其它人一样,对这栋鬼屋存有畏惧,就算不去接近它、不去想它,可终究是心里的一块黑洞。可是因为他,她心里的黑洞被填补了,甚至被植满开着美丽回忆的花朵,想着就会笑,不是很幸运吗?

    事实上对晓葵而言,似乎也没有什么算得上不开心的事。

    江澜的神情有些怪异。人可以只为了遇到另一个人,就觉得开心吗?

    从来没有人会认为遇到他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那些想奉承江家的人,就算嘴里那么说,他还是能感觉到他们虚伪的笑脸下,有多么的勉强、多么的不快乐,甚至是满怀鄙夷与痛恶的。

    狂暴的恶魔、发疯的野兽,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看他的,如果晓葵知道他那暴躁的另一面,恐怕不会用这样的表情对他说这句话吧?他突然自嘲地想,心里却有些酸涩。

    “你根本不了解我。”他淡淡地说。根本不会有人想和他做朋友。

    晓葵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表情有些歉然“对不起喔!”她食指点着食指,有些紧张“我自作主张地认为我们是朋友,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冒失。”

    江澜抬起头看着她“朋友?”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你真的认为我们是朋友吗?我不值得谁把我当朋友。”他说得有些嘲讽,也有些落寞。

    晓葵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僵尸先生因为自己是僵尸,所以自卑吗?

    “朋友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啊!又不是在卖猪肉,要秤一斤值多少钱。”她努力思索着该如何让僵尸先生不要为自己的身分自卑。

    “像电影里啊,et和小男孩不是也成为好朋友了啊!我不是说你像et啦!你比et帅一万倍。”僵尸先生会不会觉得她拿et取笑他是僵尸?晓葵又急忙想着有什么例子能举出来“啊!还有啊,多莉和鲨鱼也变成好朋友了啊!”“多莉?”et他还听得懂,因为是经典老片,多莉又是谁?江澜似乎暂时忘记那些阴郁的想法,他只觉得晓葵又开始说些让他摸不着头绪的话。

    可是他突然感到很有趣,就像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百宝盒,总会冒出许许多多偏离他思考逻辑的东西出来。

    “就是海底总动员里的多莉啊!”晓葵有点害羞地解释。

    她平常是不太爱看书啦!偶尔只看看武侠小说和恐怖惊悚小说,要不就是看电影,所以怎么想也只能举得出这种例子。

    江澜有些了解,又不是很了解。

    这几年,不要说是电影,连电视他都不太看。不过他猜她说的“海底总动员”应该是一部电影。

    “所以啊,只要有心,路边小狈都可以是你朋友。”电影里的台词真的很好用呢!名词改一下,就可以应用在很多地方,这下就印证了有一句名言叫什么来着?

    “世事洞明皆学问”!炳她好像愈来愈有文学气质了呢!晓葵开心地想。

    “我是路边的小狈吗?”江澜故意取笑道,想要努力跟上她的逻辑,想要跟她有话聊,也许就像她说的,他真的也可以当她的朋友。

    “不是啊!”晓葵慌张地摇了摇手“你是你,小狈是小狈,我是说你也可以跟小狈做朋友,可是要先跟我做朋友”哎呀!她在说什么啊?!晓葵发现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了。

    江澜忍不住嗤笑出声。

    晓葵看着他像拨云见日般的笑,忍不住也跟着傻笑着,脸颊还在为自己方才惊慌失措的蠢话和蠢模样而发烫。

    好糗喔!她一定很像笨蛋。

    开朗的情绪跟着笑声,点燃了空气里快乐的因子,因为各种情绪就像是火种,一旦其中一种被点燃,就可以在不同个体的人之间传递如果愿意放开心胸感受的话。

    江澜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开朗地笑出声来是在什么时候了。当笑声停歇,他却发现心里头竟然清朗如湖水一般,无限地舒坦,那些污秽的、丑陋的杂质,在水底慢慢沉淀,而后净化。

    他该谢谢眼前这个小女孩。

    “我弹琴给你听吧!你坐着。”他说,眼里仍有笑意。

    “啊,好!”晓葵像突然间被唤醒,刚刚竟然看着他笑看得呆了,连忙坐到他特别替她准备的藤椅上,因为尴尬而有些正襟危坐,直到柔美的琴音缓缓流淌,消弭了她心里所有的不安与紧张。

    月光与琴音,晚风与花香,就像对彼此怀抱着温柔情愫的两人,恬适地、满足地相伴相惜,让黑夜也变得美丽如幻梦。

    僵尸先生真的很温柔呢!晓葵抱着原来就放在藤椅上的抱枕,琴音似流水般安抚着人的心灵,她向后躺进椅背,眼睛有些瞇了起来。

    一个人弹着钢琴的僵尸先生、一个人住在这空旷大宅的僵尸先生,一定非常地寂寞吧?

    可以的话,她希望僵尸先生能够拥有很多很多的快乐晓葵脑袋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同样的意念不断在脑海里打转。

    为什么希望僵尸先生快乐呢?她打了个呵欠,在心里想。她希望很多人快乐,可是希望僵尸先生得到快乐,却又和希望阿姨、姨丈、樱姐、表姐、依莲姐姐和杨大哥,所有她喜欢的长辈和朋友们得到快乐不同。

    哪里不同啊?唔,她也不知道,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皮好沉。

    僵尸先生,我想当你的好朋友,好不好?我想要你觉得很快乐喔晓葵憨憨地笑着,闭上了眼睛。

    直到江澜察觉了她的安静和规律的呼吸声,琴音歇止,他静静地端详她甜甜的睡颜。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夜了,那早已超出她平日晚睡的极限,而江澜却一向是个夜猫子,他放轻了手脚的动作,离开了琴室,再折回来时手里多出了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晓葵身上,并扶她躺卧在藤椅上安睡。

    他真的可以有朋友吗?可以有真正的朋友?

    会不会有一天当她认清他真正的模样,也会把他当毒蛇猛兽?

    江澜望着她许久,才落寞地垂下眼,转身离开琴室。可是没多久却又静静地踅回她身边,在藤椅旁的地板上坐下,倚着椅臂。

    以前,他厌恶周遭的人,不擅与人相处,像一头无法适应社会的兽,所以他以为自己就算孤独也没有关系,没有人喜欢他,反正他也不喜欢别人。

    从来没有人觉得遇见他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也从来没有人让他感受过自己不是江澜也能拥有的存在价值;当她这么对他说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并不是喜欢孤独,只是必须与它为伍。

    他不想再一个人了

    那一夜,他靠在她身旁,像守在她床畔一般,与她一同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