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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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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五年年初,张hong堡被调到了总场科研站。

    家里来信了。信是大妹妹宏玉写来的,刚看前两行,张hong堡还觉得挺高兴,因为信上说,有人给出落成大姑娘的她介绍对象了。而且,她已经相中了一个叫付汉玉的,这个人是妈妈单位安排搞帮扶的,星期礼拜的就会到家里来劈柴啊,弄煤啥的,就是年龄偏大一些。但是再往下看直到把信看完,却让张hong堡又气又恨又恼又羞。

    原来,妹妹宏玉在鸡西市里上班,不是每个星期天都回二道河子的家。这个付汉玉,人很老实,又不爱说话,到家里来时,当然会受到准丈母娘杜和的热情款待。有几次宏玉没回家,没想到杜和的款待“热”过头儿,把未来的女婿“款待”到炕头上去了!可张宏玉还被蒙在鼓里。开始杜和还瞒着女儿,后来渐渐地掩不住了,干脆和张宏玉敞开说了,气的张宏玉住到了单位宿舍,自此很少回家。但是这并没有妨碍杜和与付汉玉结婚。

    看完了信,张hong堡将信撕得粉碎。他了解母亲,这事她完全能做得出来!咋就这么……他不愿意从自己的嘴里说出难听的话,试想,这世上又有哪一个儿子来咒骂自己的母亲?张hong堡气呼呼地坐在床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呆愣了半天,想到自己从小因为母亲而受到的邻里和玩伴儿的羞辱;想到自己的不明不白的身世;想到从小受到的母亲的轻蔑和伤害;想到母亲如何打他、骂他……张hong堡想到了很多,但是眼下却不知如何是好。他想给大妹妹写封回信,但是却又不知怎样写,写什么,怎么老天让他们兄妹遭遇到这样一位天下少有的母亲呢?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种让人费解甚至接受不了的事情呢?天下的好男人都死绝了不成?以至于让她竟然去撬自己亲生女儿的对象?这在鸡西煤矿,肯定成了一桩奇闻!张hong堡生气的这样想。本来他春节放假时就犹豫着,这回他更下了决心,今后绝不回家。

    这件事对于杜和来说,有很大程度的意外。那一个礼拜天,大姑娘张宏玉在鸡西没回来,付汗玉偏偏又到家里来帮着劈柴。杜和挺高兴,就炒了俩菜弄了瓶酒来招待付汗玉。杜和看着付汗玉人老实,也不爱说,觉得挺喜欢,就一个劲儿地跟他唠磕。当她得知付汗玉的老娘才比自己大五岁,就高兴地说:

    “哎呀,看来你和我姑娘这门亲事挺合适啊,连双方母亲年龄都差不多!”

    付汗玉木讷地笑笑,跟了句:

    “只要是宏玉不嫌我年龄大就行!”

    杜和能喝,一个劲儿地劝付汗玉多喝点儿。她想让这小伙儿喝多了,多说点儿实话,自己替姑娘张宏玉好好考察一下,把把关。

    杜和和张学信离婚后一直单着,四十出头的年龄,过得也很煎熬。她十四五岁就当文艺兵,对于男女之事,她很看得开,传统的婚姻道德对她已形不成约束!她精力旺盛,年轻时虽不妩媚但却妖娆而豪放!她喜欢男人,离不开男人,她把男人当成是一种享受!就像男人享受女人一样!都是人,为啥男人能享用女人?女人就不能享受男人?去他妈的,啥贞洁妇道,以为那点儿事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生孩子吗?都是糊弄约束那些傻乎乎小老百姓的!老娘才不听那一套呢!也别管男人女人,二者谁是老大,谁比谁强,谁就顺从谁,享受谁!都是一样的事!

    看着付汗玉酒后那副憨憨的模样,杜和喜不自禁,回归了本性,浑然忘了自己是个准丈母娘的庄重身份,眼前只是一个高大,憨态,木讷又青春十足的男人!她的言语开始变得轻佻起来。而老实的付汗玉问啥说啥,眼睛只在酒和菜上,没察觉出杜和对他的引诱和挑逗!甚至都没正眼看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和和付汗玉都有些喝高了。两个喝大了的酒鬼滚在一起……

    清醒过来,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付汗玉,简直吓傻了。

    “没啥大不了。过一阵子再说。”杜和倒是很镇定。

    “我走了。”

    “记得下次再来,我等你……”

    谁知这一来竟如胶似漆的不可分离。杜和其实也在盘算,看这样子,把他再说给张宏玉是不合适了。这么好的小伙,这么容易被勾搭,日后真是张宏玉嫁给他,被别的女人一勾引还不就跑了啊。与其把他给别人,还不如把这块鲜肉留给自己享用!他妈的这么禁不住勾引,将来得让多少浪娘们儿给祸害?还是我来守住他吧,也省得别人再惦记!幸亏遇到我,能保得住这一方的平安!杜和这样想着,自己都乐了,这个理由咋这么可笑呢?……

    这桩被别人耻笑甚至鄙夷的婚姻,两个人却一直过了下来。杜和毕竟年龄大了,没有再为这个新任小丈夫生儿育女,不仅如此,付汗玉还在杜和的鼓动下做了结扎手术!从此,杜和可以紧紧地把付汗玉抓在手里了,婚姻本来是用以保证延绵子嗣的,不想老付反而因为婚姻绝了后!这世上,有多少人,多少事,并不是按着套路来走的呢?

    这在当地顿时成了一段“惊世骇俗”的婚姻!!不过,杜和不在乎——有能耐说去呗,我就看看谁敢他妈的冲着老娘说!!

    ……

    过了几天,张hong堡去打饭,背后有两个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声音很轻,但是足能飘进他的耳朵:

    “看,就是他妈,在当地都成了笑话了。”

    “老牛吃嫩草!听说他妈只比她新任的婆婆小一岁!……”

    “啊?真是老不正经!”

    “还有朝着自己女婿下手的!没听说过,哈哈!”

    张hong堡一时间无地自容,真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张hong堡的心也难以恢复平静。他常常想,宏玉在人前背后承受的白眼、伤害得有多大啊!一个姑娘家,这让她在众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可是这些,母亲杜和就没有想过吗?她对儿女就这么的轻视和不负责任吗?他由母亲想到其他女人,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母亲这样风流?即使不全是,但女人就是这么贱!他又想到了宋书娟,虽然是自己主动撤出的,但宋书娟为了返城不也轻易就抛弃自己了吗?他恨她们,他恨女人!贱人就得被作践!

    知青返城的风潮一直是起起落落地刮着,尤其是北京、天津和上海等大城市来的知青,每天谈论的、关注的就只有“返城”这一件事情。为了返城,各种的关系、各式的招数全都用上了。有托门子找关系推荐上大学的,招工的,当兵的,甚至还有为了回城自残的,等等,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再也留不住知青们的心了。

    动荡的历史,动荡的岁月,动荡的青春……

    张hong堡依然保持着他清晨早起跑步或者是打太极拳的晨练习惯;也依然喜欢学习和钻研。由于张hong堡的勤奋和好学,尤其是他在各种运动中都能写出有分量的批判文章,他也得到不断升迁——总场宣传科理论干事、总场工作组组长、科研站科研室负责人、科技科主管干事等。

    文革结束了,知青返城风更加猛烈,甚至一日强过一日,知青们一个个归心似箭。施展种种伎俩拼命地寻求可以创造的被他们视为的最后的机遇。于是“病退”就成了所有知青堂而皇之的理由,一夜之间所有的知青几乎都成了身患“绝症”不能从事艰苦环境作业的“病人”。办“病退”的“伎俩”几乎众所周知,在验尿的时候,带根大头针扎一下手指头,再把大头针放在尿里涮一下,严重尿血的症状就会出现了,或者是随身带一枚鸡蛋,用大头针扎出点蛋清掺在尿液里,化验出的结果就是严重的尿蛋白,不过有时也会闹出令人啼笑皆非的情景,加得太多了,尿血尿蛋白的化验单结果超出了人体承受值的几百倍,结果弄巧成拙漏了馅。市级医院的证明、诊断、病历成了知青回城的救命稻草,而农场医院的证明诊断和病历更是具有一定说服力的补充。

    一时间场部医院大夫和大权在握的各级领导家的门槛简直就要被知青们送礼品的脚所踏破。

    据说有一位北京知青自知送礼无钱、求人无势,就在裤腰带上别了两把菜刀,到场部医院检查,说是腰肌劳损,常年腰痛,大夫见他面无表情大义凛然的样子,用手一摸没敢吱声,乖乖的给他开了诊断证明。

    张hong堡对于返城倒不像北京、天津和上海的知青们那样强烈,因为他在场部已经脱产,属于干部了。但是对于能被推荐上大学的,却非常羡慕。他也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够迈进大学校园之门!他在等待属于他的,足以改变命运的时机的到来……

    一九七七年八月,当张hong堡听说全国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后,他感觉离着自己上大学的梦近了!属于他的机会来了!

    张hong堡是既渴望,又犹豫。爱学习的他确实想进一步提升自己,不想只吃政治饭,只上过初中的他又担心自己基础差,底子薄,怕考不上。但他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几年来在农场搞宣传搞科研搞教学风生水起的他,深知自己知识基础的薄弱,自己应该迎头赶上。他在高考报名表上郑重的填上了相当于高中毕业,这是一九七七年高考为下乡知青尤其是老三届开的特例。十年光阴,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这其中有多少汗水,有多少血泪,有多少辛酸,有多少绝望。严寒退去,春潮涌来,人们对未来有了无限的向往!

    他写信给姥爷,求姥爷在哈尔滨淘换来在场部都找不全的初中和高中的课本,离预考的时间很短,预考之前的复习,顶多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初中基础的他,虽然当知青多年来一直在学习,但高中的数学物理还是掌握的不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抓大放小,他集中精力主要将语文全面复习了两遍,数学物理向总场中学的老师请教了重点难点。他知道机会越好,压力就越大。如果抓不住机会,一切将付诸东流。

    大兴安岭的冬夜总是来得这么快又这么早。张hong堡一夜只睡两三个小时的觉,他真的是拼了!

    参加预考的人太多,年纪最大的已经三十多岁,山河农场中学的教室都不够用了,只好将学校操场当成了考场,天气太冷,露天地点上了火把,大家考的热火朝天,考完了却是一片片唉声叹气。命运往往垂青有准备的人,张hong堡顺利地通过了十一月二十日的预考。一个月之后,也就是十二月的二十四号到二十六号,他在山河农场场部参加了全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场高考!

    毕竟他只是个初中生,数学物理基本不行,全靠文科上分,一九七八年一月分数下来了,才考了贰佰叁拾多分,张hong堡对录取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二月来了通知书,被哈尔滨冶金测量学校录取了,喜悦、激动、兴奋使得张hong堡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下来。总场领导过来劝他说,就是一个中专,你现在这里已经是总场科委委员了,属于国家干部编制,去上学,毕业分配了又得重新开始,就在农场干得了。

    张hong堡心想,无论干啥还得靠知识,今后自己一定还要争取上大学。领导看挽留不住,就给他办理了带薪上学的手续,这使他很受感动。

    他站在冰封的科洛河边,望着平顶山,不无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