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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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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建华诉李凤英故意伤害,已来了无数次,由于朱建华不同意立案,郝飞就一直没给立。于建华是本县的老人,又是来自水利局。孙耀先在水利局期间,他们的关系也很不错,于建华便找到孙耀先。孙耀先很生气,他给郝飞和朱建华打过几次电话,二人口径一致,都说审查一下再看一看能不能立。审了几个月,案子也没立。于建华有点恼了,他不相信,想打官司还进不了法院的大门了。他又去找孙耀先。孙耀先吃惊:

    “怎么还没立案吗?”

    “走,跟我下去。”孙耀先带着于建华一起来到立案调解办公室,正好把郝飞逮个正着。

    “他的案子为什么不立?!”孙耀先怒吼。

    “还没审查完呢。”郝飞说。

    “几个月还没审查完吗?现在就立!”孙耀先命令道。

    “好好好。”郝飞连连点头答应着,手却在抽屉里翻来覆去的找不出立案通知书。

    “怎么,找不到东西吗?找不到到我办公室来取!”孙耀先继续命令。

    郝飞见实在敷衍不过去了,只好给于建华出了立案通知书。

    郝飞把案子立上之后去找朱建华,朱建华对郝飞非常不满。他过后发牢骚说:

    “郝飞就是不行,啥也干不了,不该立的案子也立,于建华明摆着是讹人呢。”

    起诉状及证据在朱建华的桌子上放着,常兰拿起来仔细的看着:请求支付被打伤的住院费,住院的部门是内科,诊断是空白,所用药物有维生素c,白蛋白,氨基酸。法律上规定的立案阶段进行形式审查,但本院要求实质审查。现在,常兰理解的实质审查,就是根据现有证据和有关法律规定,原告不能胜诉的,不予立案。但是,你不能跟原告说,你说了你就违法,但是你不说,你又没有办法说服原告,你就在原告的无休止的纠缠中焦头烂额。

    “郝飞立案时我在场,孙院长站在他桌子边命令他立的。”

    “孙院长算什么?他是管财务的,又不管业务。”朱建华说。

    常兰也搞不清楚,孙耀先到底是管什么的,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只要是朱建华提到孙耀先,明媚的阳光立刻被乌云遮蔽,和煦的春风立刻被寒潮驱散。

    郝飞为于建华立了案,向被告人李凤英送达起诉状副本后,李凤英收到起诉书后不干了。她拿着起诉状找到朱建华问:

    “我告于建华你们不立案,于建华告我们你们为啥立案?”

    朱建华说:

    “现在我已经不负责立案了,是常兰负责立案,你去找常兰。”李凤英是本地人,法院里的干部大多数人她都认识,这个常兰她还真的不认识,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见朱建华这么一说,李凤英倒有点胆怯。

    “你让我去找常兰,这个人我不认识。”李凤英怕见生人。

    本来是郝飞负责立案,常兰协助,朱建华就是想说一个李凤英不认识的名字,让她感到想立案的不容易。

    “你能不能帮我打一声招呼。”李凤英说。

    李凤英知道是朱建华不同意给她立案,但听现在负责立案的是常兰,她觉得,朱建华是熟人,再难说话,也比常兰容易。

    “我是负责审判的,现在立案不归我管,我管不了常兰。”

    朱建华故意把他和常兰之间的距离拉远。

    李凤英觉得熟人都立案不能,更何况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她在朱建华办公室坐了一儿会,悻悻的离开。她走后,朱建华立刻把常兰打电话叫来。朱建华说:

    “你看,郝飞找麻烦来了吧,于建华的案子一立,李凤英就来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常兰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问:

    “李凤英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建华夫妇和李凤英夫妇因为小事相互动手,双方都被对方打成轻微伤,双方又都住院进行治疗,先是李凤英来法院告于建华夫妇,我们压着没给立,后来于建华又来告李凤英夫妇,我们也压着没给立,你看,郝飞前几天给于建华立了案,李凤英能不来吗?”朱建华继续发牢骚。

    “现在把这两个人交给你,你怎么处理?”朱建华问常兰。

    “按着法律规定------把李凤英的案子也立了,然后把二人的案子合并审理。”常兰答。

    “你就知道立案,你现在是法院的,不是律师,律师是案子越多越好,法院是案子越少越好,不要动不动就把律师那一套拿到法院来。”

    朱建华大声的训斥着常兰,常兰只是讪笑着,脸色由白变粉。

    常兰满脸的尴尬,并没有打消朱建华心里的怒气:

    “动不动就法律规定,如果法律规定的都能做到,共产主义早都实现了,还用在这里吭哧吭哧的奔小康吗?”

    “我已经给于建华打电话了,他一会儿来,你负责调解,让他撤诉。”

    他坚韧不拨的找了几个月,不只一次的捞院长大驾,怎么能把好不容易立的案子撤诉呢?常兰心里想。但朱建华的话她不敢违拗,只好点头答应,回到自己办公室。

    近一段时间以来,常兰总是被责令负责调解,而调解的目的就是不予立案,常兰感到困惑,感到累,感到心力焦悴。现在,大家都在考虑定岗的事,每个人都希望进入审判庭,她也不例外。经过几个月的磨砺,她没有变得出类拔萃,反倒是变的软绵绵的了。现在,她不再想不想从事什么业务工作,做什么都行,离朱建华远点儿也未必不好。可又到哪去呢?能干什么呢?干什么都行,离朱建华远点儿就行。但朱建华总是一个电话就把她拎过去,劈头盖脸的说一顿,让她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找不到缘由。她甚至都不愿意走近办公楼的大门,可呆在房子里,她却什么也不想干,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暗自垂泪,一个人哭。她想儿子,经常感到早上醒来时儿子就在床上,小身子紧紧贴在她身上,暖乎乎的。可每每睁开眼时,身边又空空荡荡。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了,趁着同住的伙伴不在,自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放声痛哭,这样哭了一次似乎缓解了一下,可她却经常听到孩子在“妈妈”“妈妈”的叫。这种情绪在后来,一直带到了办公室。

    常兰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想东想西,就是不见于建华来。

    人家连影子都没见,就把自己郁闷的不行。常兰心想。

    最近情绪为什么这么低落?心情为什么这么糟糕?

    常兰这样问着自己。

    也许是想儿子想的,也许是被领导溪落的,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常兰心想。

    不管怎么说,应该让自己快乐,让自己开心,即使快乐不起来,开心不起来,也不该天天这般的泪眼涟涟的。

    常兰这样想着,发现自己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为了调解情绪,她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个于建华,怎么还不来?她甩了一下胳膊。

    一个法院的干部,为等一个当事人的到来,居然如此这般的诚惶诚恐,坐立不安。想到这,她的内心颇感凄凉。

    她等累了,但她不敢离开,怕她刚离开人家就到。

    “咚咚咚!”有人敲着门走进来。

    “孙院长?”常兰未料到,她以为是于建华。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孙耀先声音很大,似命令。

    常兰跟在孙耀先的后面,猜测着他为什么叫自己。最近,她挨的狗屁呲太多,所以,面对这个并无好感的领导,她也想不出有什么好事来。

    “你坐下。”进到办公室,孙耀先自己未坐先叫常兰坐,声音仍似命令。

    常兰坐下,双目紧盯孙耀先四分五裂的脸。

    “我们单位有规定你知道不?”孙耀先问。

    刚到单位时学过很多规定,常兰不知道孙耀先指的是哪一条,惨白着脸答不上来。

    “不准串办公室,串办公室被抓住一次罚五十块钱。”孙耀先说。

    孙耀先的意思是叫常兰不要到朱建华办公室去,但常兰没明白,没明白的理由很简单,一个是她真的不想到朱建华办公室,另一朱建华是庭长,庭长叫自己的成员来自己办公室,那是正常的工作,以她的智商她应明白,但以她的阅历,她无法明白。

    常兰仍然惨白着脸望着孙耀先,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除了去朱建华的办公室,还得加个扩弧是被叫去的,再就没到其它庭室去坐过,哪怕是小坐一会儿。她是那种视自己的时间为金钱,视他人的时间为碧玉的人。“浪费他人的时间,等于图财害命。”鲁迅箴言,规范着她的时间观念,倡引着她的行为。

    我没串过办公室。常兰心想,但嘴嗫儒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我们纪检部门平时要抽查,如抽查时抓到你,罚你五十块钱,你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孙耀先照样声音洪大。

    孙耀先早已经设计好了,到时候如果常兰说是朱建华叫来的,就将常兰和朱建华一起罚。这点常兰当然想象不到。人的想象是建立在一定的认知基础上的,如果脑细胞从未储藏过这样的信息,也就没有想象的基础。现在常兰就是没有这样的基础。她还不入辙的想,警示的是我根本不会犯的错误,有意义吗?